要說王恕回朝對朱祐樘來說是一件喜事，那麽王恕舉薦的另一個人，卻是更讓朱祐樘喜悅，此人便是馬文升，這一年的馬文升已經六十三，也算是年事已高，但是即便如此，勁朗的身體，矍鑠的精神看上去宛如中年人一般。

當初因為太子妃的選擇一事，馬文升被萬貴妃的枕頭風吹到南京去做了兵部尚書，王恕一回京便向朱祐樘舉薦此人，但因他有孝在身，於是授予原職都禦史，也算是朱祐樘給他一個進階的機會。

就在朝堂上因上疏言事而遭謫降的言官被再次啟用的時候，後宮也有人開始蠢蠢欲動。

自從搬到乾清宮後，朱祐樘還是習慣每晚去坤寧宮就寢，即便是因為朝事繁忙，他也會差宮人去接張容月來乾清宮，唯恐自己因為忙碌而冷落了她。

這一日，張容月久久沒有安寢，而是一直坐在寢室的圓桌上，仿佛在思量著什麽。

朱祐樘進屋的時候，她還在發呆，完全沒有意識到，直到朱祐樘坐到她身邊，她才起身準備行禮。

“免了，你我本是夫妻，無人之時，不用如此多禮。”朱祐樘拉住她的手臂，示意她坐下。

“陛下，那個……”張容月吞吞吐吐的樣子，讓朱祐樘多少猜到了點端倪。

“何事？直說無妨。”朱祐樘緩緩地倒滿一杯茶，輕抿一口後問道。

張容月坐立不安，為難地說道：“那個，妾身許久未見母親，甚是想念，所以想……”

“此事簡單，明日讓江左木去傳朕口諭，讓你母親進宮來與你相聚便是了。”朱祐樘再次輕抿一口，然後輕輕放下茶盞，道，“是不是還想順便看看父親和兩個弟弟？”

張容月激動地抓住朱祐樘的手臂，興奮地說道：“陛下，妾身……妾身……”

“好了，明日一並喚進宮便是。”朱祐樘輕輕掙脫被搖晃得厲害的手臂，擡眼看了看燒得正旺的蠟燭，道，“今日時辰不早了，該就寢了。”

張容月面色更紅，扭捏地說道：“嗯。”

周太後曾經送給朱祐樘的小肚兜，他還沒有給張容月，至於原因，便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，但是這麽些日子過去了，張容月依然沒有動靜，周太後自然是急了，於是背著朱祐樘，她將張容月喚進了清寧宮。

“月丫頭呀，好些日子沒有陪祖母好好說話了，今日能否陪祖母出去走走呀，你看外面的陽光多好。”周太後說完不等張容月回答，便起身在許祿的攙扶下，向屋外走去。

對於冬天來說，陽光明媚，雨雪均無，甚至微風也弱的日子是最舒服的，雖然地上仍有許多的積雪，但是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聲，反而讓人聽來心情愉悅。

園子裏的梅花都開了，玫紅的，鮮黃的，還有那說不出的紫紅色，看著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，周太後一邊走一邊指著那些燦爛的梅花對張容月說道：“看，多美呀。”

張容月跟在周太後的身後，根本無暇欣賞周遭的美景，而是心中忐忑不安地尋思著周太後找自己過來的原因是什麽？

“知道為什麽有些動物要冬眠嗎？”周太後沒來由地問了一句，讓張容月有些措手不及，她輕輕“嗯”了一聲後，說道：“不知道。”

“其實啊，很簡單，就是為了來年開春的時候能有個好一點的體力，為繁衍後代養一個好的身體呀。”周太後強詞奪理的理由，讓張容月算是聽出了端倪，她微微一笑道，“祖母，這說法有些……”

“別管這說法對還是不對，這理嘛，你總該是知道的吧？”周太後的語氣有些不悅，雖然她極力壓制這股怒氣，但是張容月還是從字字句句間聽了出來。

“容月知道。”張容月低頭不敢吭聲，除了小心應付外，她著實不知該如何向周太後解釋這件事。

“對了，本宮讓樘兒帶給你的衣裳穿了沒有？”周太後突然站住腳，戰勝盯著張容月的臉問道。

張容月疑惑地看著她，口中問道：“衣裳？什麽衣裳？”

看到張容月的表情，周太後心中已然猜中了全部，她的眼中閃過濃濃地不悅，但也就是片刻的功夫，她便恢覆一張慈愛的臉龐，對張容月說道：“這天兒冷，你要保重身子骨啊，這朱家的責任都在你身上了啊。”

張容月的臉色羞紅，低頭輕聲說道：“容月知道的。”

夜幕時分，朱祐樘原是想回坤寧宮休息，沒成想半路卻被許祿攔下，無奈只得改道前往清寧宮。

朱祐樘到的時候，周太後正蜷起雙腿，坐在炕桌前，閉眼默默撚動佛珠。

“祖母。”朱祐樘小聲地試探道。

周太後緩緩地睜開眼睛，招手示意許祿出去，然後拉住朱祐樘坐在自己面前的炕上，先是滿面笑容地說道：“樘兒啊，看到你對王太後和吳氏都能以母儀視之，祖母甚感欣慰，為人最重要的便是信守承諾，知恩圖報，這才是大丈夫所為。”

“孫兒應該的。”朱祐樘對周太後的這個鋪墊有些預料不及，對她接下去想說的話，更是摸不著頭腦。

“這大丈夫所為，除了這些之外，還有別的，你可知是什麽？”周太後此時臉色突變，讓朱祐樘更加疑惑。

“孫兒愚笨，望祖母指點。”朱祐樘一看更不敢隨意亂說了。

“古人有雲，不孝有三，無後為大。”周太後扔下手中的佛珠，許是太過用力，佛珠的帶子不由斷裂，弄得顆顆佛珠落了一地，掉在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。

朱祐樘一看便覺形勢不妙，他立刻起身，避開地上亂蹦的佛珠，依偎到周太後身邊，道：“祖母，您這是……”

“樘兒，你真以為祖母老了，什麽都不知道了，你便可以為所欲為了？”周太後的聲音明顯高了許多，並且一把掙脫開朱祐樘的雙手，氣憤地將頭歪向一邊，不再看他。

“孫兒不敢。”朱祐樘趕緊接話，原本心情尚好的他，著實不想因為這點小事便鬧得僵持不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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